席上坐着的贾母王夫人等人,都是经过的老人儿,惊讶之下,赶紧交换眼色,都是露出喜色来。
薛姨妈连忙向贾母邢夫人道喜。贾母也是一脸喜气洋洋地接下。尤氏则起身,向凤姐道喜。而王夫人坐在一旁,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复杂。
倒是对面宝玉这一席,没多少人懂凤姐这打的是什么机锋。宝玉看看黛玉,黛玉是完全不明白,宝钗多少明白些,但她只推说不知。
柳眉在宝玉身后不远处,看着这一幕,也觉得被雷得外焦里嫩的。
见宝玉四处瞎问,柳眉忍不住剜他一眼——说好的妇女之友宝二爷呢?连这都不懂?
凤姐这明显是——怀孕了。
茄鲞背后的男人
关于凤姐的“孕事”,柳眉记得很清楚——原著上写的明明的,是在转过年去,元宵前后,凤姐因操持荣国府年节之事,疏于调理,所以就小月了,据说还落下了老大的病根。
如今,望着眼前,蟹宴上喜气洋洋的贾母等人正众星拱月般围着凤姐,柳眉觉得眼前的这一切,有那么一点儿不真实。
可现在细细回想来,凤姐之事,其实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循。就拿今天的蟹宴来说,凤姐哪里是什么突感不适,因此临时起意请的大夫?分明是早就盘算好了这一切,掐准了时辰,趁今天这样的机会将自己的喜事摊开,摆在众人面前。
至于此前,林小红时不时过来问问各种菜式的食性凉热,甚至舍近求远,让柳母给凤姐开小灶,做各式各样或开胃、或补养的膳食——柳眉如今回想,与今天的事正一一对上。她不禁心里暗暗点头:凤姐这一回,也可算得上是事事谨慎,处处小心了。
如今既能让贾府上下皆知此事,凤姐这一胎想必已经坐稳。等再过三四个月,到了年节最忙的那会儿,凤姐的胎正是六七个月的时候,更加稳当,荣国府的理事大权,有平儿小红等人在,她可以照样抓在手里;转过年三四月间,凤姐临盆,却也正是闲时,正好能让她好生将养,安生地坐个月子。
所以无论从那个角度看来,凤姐这一胎都怀得正是时候,啥事儿都没落下。
如果一切都顺利,而且凤姐这一胎能够一举得男,那么凤姐以后便不会再因为“无子”这一条而遭人诟病,甚至贾琏也没有理由偷娶尤二,那荣国府长房,日子便更该过得和谐无比了吧!
柳眉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十分振奋——她可没想到凤姐那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:同样一件事,只是前后相差了几个月而已,可前景却非常乐观。
只是此时此刻,不知为何,柳眉却觉得心里有些发虚,不确定这个红楼世界的自我修复能力,是否会对凤姐这处精打细算的计划造成影响。
这边厢藕香榭里,众人正乱哄哄地向凤姐道喜。另一头周瑞家的进来,向王夫人与凤姐禀报,说是刘姥姥来了。
这话教贾母听在耳中,忙问是什么人。
王夫人代为解释了,说了刘家的来龙去脉,又提及这刘氏特特从乡下进城来,正为了捎了些土产给贾府。贾母听了便喜,说:“今儿凤丫头这喜信儿,显见得就是这积古的老人家带来的福气。”说着便请这刘姓老亲家进园子相见。
王夫人与凤姐自然无有不允的。
而柳眉她们这边,也终于能够好好地喘一口气了。柳母指挥着仆妇,将席面撤下,碗碟器皿等物分别送回大小厨房。
“眉儿,这是该大厨房管金银器皿的收着的,你替娘跑一趟,将东西还了,再将早先给大厨房的对牌取回来。”
柳眉应了,见自己娘递过来的,一共是十副吃蟹用的“蟹八件”,纯银打制的小剪子小锤儿一应俱全。
揣着这几副蟹具,柳眉快步穿过大观园的小径,渐渐远离人语喧然的藕香榭。
她从大观园角门出去,转一个弯,传过一道穿堂,就来到大厨房门口。
“你说今儿这事儿,唉……”
柳眉还没进门,就听见宁国府尤氏带来的厨子老郑在跟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抱怨。
“……非拉上我们凑趣儿,可不,你们这头小厨房和府外头来的都得了好大的赏赐,只我们啥好处也没捞着。”
管事的媳妇是张材家的,柳眉一向管她做张大娘。只听这位张材家的“咭”的一声笑了出来,说:“可你们也没亏着什么呀,不过就是劳动您过来蒸了几只螃蟹而已。不像人家……”
张大娘说到这儿,老郑头儿赶紧“嘘”了一声,说:“别介,人还没走呢!”
柳眉在旁心生好奇:什么,薛家礼聘来的那位厨子还留在大厨房呢?
张大娘却不似老郑那样藏着掖着,反而“啧啧啧”地赞了两声,说:“你瞧你,一把年纪,就知混日子。看人家后生,做出来的菜式,每一道都像模像样的。如今做完了,一个人在这儿认认真真的收拾……难怪老太太乐意赏人家,不乐意赏你们这些懒的……”
这下子柳眉更加好奇了,薛家聘来的,足以执掌一间酒楼的主厨,竟然是个后生?
说话间,只听脚步声响,那薛家聘来的“后生”转了出来,礼貌地对张材家的招呼一声:“张大娘,您的地方我都收拾完了,您看一看。”
“解家小哥,您这是太客气了。”张材家的在脸上堆满了笑,“便是我们府里的厨子,也没有你这样讲究的。”
柳眉这时刚刚走进大厨房,刚刚开口和张材家的打招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