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意很低地笑了一声,他把安陆搂在怀里,一转身按在沙发上,然后说“闭眼”,再次吻了上去。
“等电影上线了,好好陪我行吗?”柏意在安陆喘息的间隙趁火打劫,安陆被亲得浑身发软,只好点头答应。
商量出修改方案后,窗外已经是灯火闪烁,安陆站在窗边向下看去,柏意乖巧地靠在树上等他下班。
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,柏意抬头看了过来,明明办公室的窗户是单向玻璃,安陆却觉得他们好像对视了好久。
灯光透过常青树的叶子落在柏意的头发上——安陆在心里勾勒出属于他们的恋爱分镜——他该下楼,走向柏意,然后牵着手让柏意送他回家。
但事实相反,安陆只是安静地走到柏意身旁,说:“走吧。”
柏意用手指碰碰安陆的,称得上有些虔诚地问:“可以牵手吗?”安陆点点头,柏意急切地勾了上来。
天气不是很炎热了,晚风掺杂着从北方带来的凉意,两人沉默着并肩走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
照例柏意是听不懂电影的,但他爱听,听安陆说起刚刚和何小叶的争论:“她真的很有态度,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,哪怕我对剧情和人物比她更熟悉,但在音乐上,我还是决定都按照她的想法来,要听听吗,刚做出的旋律?”
安陆把耳机分给柏意一半,柏意却不接,把耳朵侧过来,说:“安导给我戴。”安陆把耳机塞进去,顺手摸了一把柏意的头发,柏意很听话地在安陆手心蹭了两下,心满意足。
耳边响起粗粝的男声,像穿过很远距离的内陆的风,被海湾的湿气挽留成薄雾,两个人在低沉的哼唱声中走到了公交车站,安陆说:“就送到这里吧。”
柏意牵着安陆的手紧了紧,想说不,但他们都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,他只好不情愿的点点头。
马头琴和吉他交织着响起,夜色也变得动人,两个人并肩坐在站牌的长椅上,安静听完这一曲。
公交车停下时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,安陆抽出手指,说:“上车了,明天见。”
柏意在安陆走上车门的一瞬间,上前两步,将安陆猝不及防地拉回头,在安陆额头落下一个吻,继而退后两步,笑着说:“明天见,宝贝。”
印西的人传来消息,曾看到柏松从某个涵洞中试图偷渡,但从此后再也没有消息,或许是死了,也或许被卖了。
柏意试着咧开嘴,最终没笑出来。
他期待着柏松死去的那一天,正如期待着自己面临死亡的那一刻,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,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却没有到来。
死亡是柏意摆不脱的梦魇,安陆的吻也无法成为解药。
柏松很少后悔自己做过什么,即使躺在印西的丛林中,感受着蛆虫啃咬自己的伤口,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承受罪罚。
只是会想起一双眼睛,充满恨意的,倔强的眼睛,他与这眼睛的主人缠斗多年,如今终于一败涂地。
继而他想起哥哥,一个无用而痴情的男人,即使知道妻子因何而死,也会因为血脉亲情隐而不发,最终在愤怒和愧疚中郁郁而终。
柏意不像哥哥嫂嫂,如此狡猾,如此奸诈——他本就不该像的,这样一个被收养的,幸运的小畜生。
重叠的宽大树叶仿佛层层鬼影,柏松瞳孔放大,看到无数青白的面孔对他低语。
他感受到副热带气候的沉闷空气,肺部仿佛被重物压垮,瞬间睁大眼睛,呼吸骤停。
柏松成了失踪名单中的一员,每年都会有做着发财梦铤而走险的偷渡客,柏松作为其中一员,并不独特,也并不显眼。
董事会召开的频率上升,每次的主题不过是一些老派的指责、执拗,柏意并不在乎,傲慢让他们还未发现公司里越来越多的新面孔,这没关系,新血液吞噬旧细胞的过程都悄无声息,转型已是必然。
大厦将倾,而他势在必得。
路演的终点站是港区,在这之前安陆飞了好几个城市,有时候柏意会出现在台下,两个人会相视一笑,然后安陆开始回答记者的问题,柏意就拿出手机记录着。
但最后一站,柏意没有出现。
港区的天气很柔和,路演结束后,安陆一个人来到码头,海岸线向远处无限延长,鳞次栉比的大厦在海面上投下巨大的倒影,灯光也在海浪翻滚中微微晃动。
安陆拍下一张照片,发给柏意。
柏意回复的很快,问安陆今天的路演有没有遇到难缠的记者,在港区玩得开不开心,没等安陆把字打完,一个视频申请就拨了过来。
“安导——”柏意拖着长音,“好想你呀——你呢——”
手机屏幕被柏意的脸占满,安陆摇摇头说:“很忙,没有时间想你。”
柏意听到又要闹,但是安陆将镜头转了个方向,让柏意可以看到海对面的万家灯火,对柏意说:“但是很想让你在这里,和我一起。”
手机屏幕黑了一瞬,紧接着是柏意慌里慌张捡起手机的画面,安陆听到柏意的语气有些急迫:“真的吗?你想我了?”
“嗯,但是你先忙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
柏意承认自己心花怒放了。
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,虽然很想你,但还是玩得开心再回来。”柏意把手机靠在电脑屏幕上,一边办公一边跟安陆说话。
安陆说再待几天:“大家来一次港区不容易,过一段时间再回去,可以吗,柏总?”
黑暗的天幕下,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城市,透过屏幕投射在柏意眼中,柏意仿佛能看到安陆此刻的面容,那是一抹浅淡的微笑和温柔的眼神,安陆说起玩笑话时,语气也是淡淡的,云淡风轻。